第五卷 开天斧 第四章 窜逃(1/1)

第四章窜逃

封涵那一狼牙棒并没有失手。睍莼璩晓

那一狼牙棒本来绝对可以刺穿丁琦的貂裘,刺入他的心脏。

但是封涵没有想到的是,丁琦还贴身藏着块祖母绿,而且正贴在他的心上。

丁琦道:“这是筱婕送给我的,她要我贴身藏着,她要我不要因为别人而忘了她。於”

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温柔。

“我没有忘记她,所以我还活着。”

丁琦是个痴情的人拄。

他宁死也不愿背弃自己那过世的妻子。

金麒麟叹了口气,目中已有了笑意,道:“原来,一个人痴情,也是有好处的。”

那高大威猛的老人忽然道:“丁公子,我虽然不认得你,你这柄开天斧,我却是认得的。”

丁琦道:“这是晚辈家师所传之物,晚辈并不敢以此自炫。”

老人道:“我知道”。

他的词色也很温和。

顿了顿,他才若有所思的道:“昔年尊师以这柄开天斧力战‘天山十四妖’时,我也在场。”

“天山十四妖”几兄弟个个都是强悍凶恶的巨寇,雄踞天山多年,江湖中从来没有人敢去轻犯他们的地盘。

丁琦的师父“踏雪无痕”王子安约得了“山溪大侠”瞿远征,力闯天山,以一柄开天斧和瞿远征一对九子鬼母牌,荡平天山十四妖的窝。

这一战不但当时轰动天下,至今犹脍炙人口。

丁琦道:“前辈莫非是瞿大侠?”

老人道:“不错,我就是瞿远征。”

他微笑道:“你看见了他刚才那一刀,想必也该知道他是谁了。”

除了“九块大卸刀”之外,天下实在没有那么“绝”的刀法。

刀绝。

情绝。

人绝。

命亦绝!

一刀绝命,永无活口。

丁琦叹了口气,道:“此人一定是作恶多端,才会遇见了金麒麟金前辈的‘金刀’。”

金麒麟笑了笑,道:“刚才出手的若是这牛鼻子老道,他死得只怕更快。”

这道士的出手,难道比“九块大卸刀”更绝?

丁琦动容道:“这位前辈莫非是武当的段道人?”

金麒麟道:“不错,他就是段道人。”

武当段道人的人更绝,情也更绝。

此人天生嫉恶如仇,一个人如果有什么过错落在他手里,这一生中就休想有片刻安稳了。

段者,断也!

刀不断。

情已断。

人断。

命亦断!

丁琦长长叹息,道:“想不到苍天竟将三位前辈送到这里来了。”

金麒麟道:“可是我们本来的确不该来的,也不会来的。”

段道人道:“我们本来只不过想到汇仙楼去喝杯酒。”

他们都是汇仙楼的老主顾。

饭馆里的老主顾都有固定的堂倌侍候,因为只有这堂倌知道这位老主顾的脾气,喜欢吃点什么,喝点什么,都用不着再吩咐。

但是这天他们去的时候,专门伺候他的童倌“阿秋”却送了一桌酒菜到听雨谷去了。

──如此倾盆大雨,居然还有人在听雨谷赏花饮酒,这人想必是个雅人。

金麒麟道:“三杯下肚,我们这三个老头子也动了豪气,想到听雨谷看看这位雅人。”

瞿远征叹道:“想不到我们走到半路,就看见阿秋他们的尸身。”

金麒麟道:“每个人都是一刀就已致命,杀得很干净,也很利落!”

瞿远征道:“老金他也是用刀的行家,当然更忍不住来看看是谁有这么快的一把刀!”

金麒麟道:“所以我们这三个不该来的人就来了。”

这难道真是天意?

丁琦仰面向天,喃喃道: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杀人者死!”

他忽然站起来,面对着容海山,一字字道:“这三句话,你以后一定要牢记在心,千万不要忘记了。”

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了。

这个季节的夜晚,虽然总是来得特别晚,但总算还是来了。

容海山还是没有反应。

如果是别人,到了这种时候,纵然还没有逃走,也一定会极力辩白。

可是他没有。

他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,别人说的这些事,好像跟他全无关系。

他不辩白,是不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已无法辩白了?

他不逃走,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无论谁在这四个人面前都逃不了的?

段道人也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,淡漠的脸上也全无表情。

这时他才开口:“我好像听一个人说过,天下刀法的精萃,尽在‘九块大卸刀’之中!”

顿了顿,他才接下去道:“所以天下各门各派的刀法,老金他没有不知道的。”

金麒麟道:“你的确听人说过,不是好像是听人说过。”

段道人道:“我是听谁说的?”

金麒麟道:“当然是听我说的。”

段道人道:“你说的话,我一向都很相信。”

金麒麟道:“我虽然也会吹牛,却只在女人面前吹,不在牛鼻子老道面前吹。”

他笑笑又道:“在道士面前吹牛,就像是对牛弹琴,一点用处都没有。”

段道人既不动怒,也不反讥,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全无表情,道:“刚才那黑衣人一刀就想要你的命,他用的那一着‘回风斩’,想必就是他刀法中的精萃。”

金麒麟道:“在那种情况下,他当然要把他全身本领都使出来。”

段道人道:“你好像说过,天下各门各派的刀法精萃,你没有不知道的。”

金麒麟道:“我说过。”

段道人道:“他那一刀‘回风斩’是哪一门,哪一派的?”

金麒麟道:“不知道。”

他回答得真干脆,江湖中人人都知道“金刀们”的当代掌门,是个最干脆的人。

段道人却偏偏还要问:“你真的不知道?”

金麒麟道:“不知道就是不知道,还有什么真的假的。”

段道人道:“你不知道,我知道。”

金麒麟显然很意外,脱口问道:“你真的知道?”

段道人道:“知道就是知道,也不分什么真假。”

金麒麟笑了:“他用的那一刀,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刀法?”

段道人道:“那是谷雨!”

谷雨!

金麒麟道:“我又不懂了,什么叫谷雨?”

段道人道:“你去解开他的衣服来看看。”

黑衣人的胸膛上,有二十四个鲜红的字,也不知是用硃砂刺出来的,还是用血?

“雨生百谷,一候萍始生,二候呜鸠拂其羽,三候为戴胜降于桑。”

金麒麟道:“这就叫谷雨?”

段道人道:“是的。”

金麒麟道:“可惜我还是不懂。”

段道人道:“你有没有听说过屠龙会这个组织?”

金麒麟点头。

屠龙会这个江湖中最神秘,也最庞大的组织,谁没有听说过?

段道人道:“屠龙会谷雨分堂,是个杀人的组织,这组织中的人以杀人为业,也以杀人为乐,只要你出得起金钱,你要他们杀什么人,他们就杀什么人。”

金麒麟道:“你怎么会知道的?”

段道人道:“我追他们,已经追了五年啦。”

金麒麟道:“追什么?”

段道人道:“追他们的根据地,追他们的首领,追他们的命!”

他淡淡的接着道:“杀人者死,他们杀人无算,杀人无数,他们不死,天理何存?”

金麒麟道:“你没有追出来?”

段道人道:“暂时,还没有。”

金麒麟道:“可是你总有一天会追出来的,追不出来,你死也不肯放手。”

段道人道:“毫无疑问。”

天暗了,凉风沙沙。

金麒麟又俯下身,将黑衣人的衣襟拉起来,好像生怕他会冷一般。

死人绝不会怕冷的。

这黑衣人如果还活着,就算真的冷死,金麒麟也绝不会管的。

但是无论谁对死人都反而会特别仁慈些,因为,每个人毕竟都是会死的。

等到他自己死了后,他也希望别人能够对他仁慈些。

金麒麟拉起了这死人的衣襟,就有样东西从这死人衣襟里掉了下来。

掉下来的是块玉。

玉,是珍中的珍,宝中的宝。

玉是吉物,不但避邪,而且可以为人带来吉祥、平安、如意。

在古老的传说中,甚至说玉可以“替死”,替主人死,救主人的命。

肖筱婕送给丁琦的那祖母绿,就救了丁琦的命。

这块玉却要容海山的命。

因为这块玉上结着条丝条。

丝条上系着块金牌,金牌的正面,是数座高山、土丘、山陵,和一片大海汪洋。

金牌的反面,是四个字!

“海纳百川”

这是容家万金堂的令符。

容海山就是万金堂主人的大公子。

万金堂的令符,怎么会到了这刺客身上?

这只有一种解释:

容海山用这块玉和这令符,收买了这刺客,叫这刺客来为他杀人。

杀谢倾城,杀慕容琼宇,杀丁琦,杀封涵,杀汇仙楼的堂倌和小厮。

可是他想不到,丁琦居然没有死。

更想不到,金麒麟、瞿远征和段道人会来。

这是天意。

谷雨不是天意,天意是戒杀的,你说是么?

是的!

直到现在为止,谁也没有说出“这个人”的名字,因为这件事情的关系太大。

谢倾城、慕容琼宇,封涵,每一个人的死,足以震动武林,而且极可能引起江湖中这几大世家的仇杀!

只要他们的仇杀一开始,就绝不是短时期可以结束的,也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因此而死。

这绝不是可以轻率就草草下判断的事情。

可是现在动机和证据全有了,而且已铁证如山。

瞿远征沉着脸,一字字道:“现在我们应该听听容海山有什么话说。”

容海山没有话说。

他慢慢的解下了身上的银狐裘,缓缓说道:“这是我五叔少年时,夜猎大雪山所得,先人的遗物,我不能让它毁在我的手里。”

他将这狐裘交给了金麒麟,才恭敬的道:“我知道阁下昔年和我五叔是好朋友,所以,我希望你能把他的遗物送回万金堂,交给我的五婶。”

金麒麟叹了口气,道:“容五哥英年早逝,作为他的老朋友,我……我一定替你送回去。”

容海山又慢慢的解下了他那柄剑光夺目的长剑,交给了段道人。

他说:“这柄剑本来是武当解剑池主觉道人送给家父的,少林武当,本是一脉相传,希望你能把这柄剑送回解剑池去,免得落入非人之手!”

段道人道:“可以。”

容海山又从身上取出一叠银票和金叶子,交给了瞿远征。

瞿远征道:“你要把这些东西,交给谁?”

容海山道:“钱财本是无主身外之物,交给谁都无妨。”

瞿远征沉吟着,终于接了过来,道:“我拿去替你救几个人,做点好事。”

现在,每个人都已看出容海山这是在交代后事。

一个人在临死前交代的事,很少有人会拒绝的。

他们用两只手捧着容海山交给他们的遗物,心情也难免很沉重。

容海山长长吐出口气,喃喃道:“现在只剩下这匹马了。”

他的白马还系在那边一棵老杨柳树下。

这种受过严格训练的名种良驹,就像是个江湖高手一样,临危不乱,镇静如常。

容海山走过去,解开了它的缰绳,轻拍马股,道:“你也去吧!”

白马轻嘶,小步奔出。

容海山转过身,面对着丁琦,道:“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要说了。”

丁琦道:“你说,我在听。”

容海山冷冷的道:“你们,都是蠢猪!”

这句话说出,他的身子已箭一般倒窜了出去,凌空翻身。

他的白马开始时是用小步在跑,越跑越快,已在数十丈外。

容海山用尽全力,施展出“八步赶蝉”的绝顶轻功。

这种轻功身法最耗力,可是等到他气力将衰时,他已追上了他的马。

这匹万中选一的快马,现在身子已跑热了,速度已到达巅峰。

容海山一掠上马,马长嘶,行如龙。

人是纯白的,马也是纯白的,大地却是一片昏暗。

瞿远征和金麒麟也已展动身形追过来,手里还拿着容海山交给他们的金叶子和狐裘。

等到他们发觉自己的愚蠢时,这一人一马已消失在一片夜茫茫之中。

瞿远征跺了跺脚,将手里一叠金叶子用力摔在地上,咬着牙恨恨的道:“我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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