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 忘情剑 第五十章 老谋深算(1/1)

第五十章老谋深算

朱四爷喝了杯酒,才笑着道:“让你去杀王大娘,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。麺魗芈伤”

张沧澜道:“另外还有什么原因?”

朱四爷道:“我不是说过,你们还能够活到昨天,就请你们在这里喝酒的么?”

张沧澜道:“昨夜,我们好像并没有看到你在这里哦。轹”

朱四爷道:“因为,我也不想惹上麻烦。”

张沧澜道:“你知道任无情昨夜在这里?”

朱四爷道:“很多人都知道。筻”

张沧澜道:“所以你就把时间改在了现在?”

朱四爷道:“如果你们嫌现在不好的话,我可以吧时间改在今天晚上。”

张沧澜和种无忌没有作声,上前取过酒壶,满满的斟了两杯,大大的喝了一口。

“好酒!”种无忌一声赞叹,随即坐了下来。

才坐好,那杯酒已经空了。

朱四爷亦自呷上一口,道:“这本来就是最好的陈年竹叶青。”

张沧澜再斟上一杯,道:“我记得第一次你请我们喝的也是这种酒。”

朱四爷微微颔首,说道:“你的记忆力不坏,但却也并不很好,第一次,是你们自己拿来喝的,我并没有请。”

对于这一点,张沧澜和种无忌并没有否认。

种无忌道:“美酒当前,我向来都不会客气。”他又喝了一口,道:“你每次请人喝酒,都是选用这种陈年竹叶青?”

朱四爷道:“这就要看是什么人了,有种人我只请他喝白开水。”

种无忌道:“看来你倒是真的很瞧得起我们嘛。”

朱四爷倾尽杯中余酒,道:“这已是这个地方所能找到的最好、最贵的一种酒了。”

张沧澜和种无忌真有点受宠若惊。

种无忌笑着打趣道:“美中不足的是,有酒无菜!”

朱四爷道:“你们难道还未用过饭?”

种无忌道:“今天晚上,还没有。”

朱四爷叹口气道:“你们的意思,是不是要我晚上再请一次?”

种无忌道:“你请不起?”

朱四爷道:“到了今天晚上,你们是不是就能给我一个决定的答复?”

张沧澜突然道:“我现在就能给你一个答复。”

朱四爷一面诚意的道:“我仍然是希望你们好好的再考虑一下。”他缓缓放下酒杯,又道:“今夜初更我再在这里给你预备佳肴美酒。”

说完这句话,他就站起身,缓步踱出六角亭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没有叫住他。

酒壶仍在桌上,壶中仍有美酒。

这酒一个人勉强足够,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,他们才没有将朱四爷叫住?

初更,初更已将尽。

今夜只有风,没有雨。

草虫鸣叫,星辰耀光。

庭院中,灯光亦已亮起,灯火如星,照耀着满园花树,花树间却没有绿女红男,清歌曼舞。

满院灯光,似就只为张沧澜和种无忌两个人而设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,现在正在六角亭中。

佳肴,美酒之外,还有丽人。

四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相伴在他们左右,两个替他夹菜,两个替他添酒。

张沧澜人虽未醉,心已醉了。

种无忌的情况,似乎也差不了多少。

但是,他们的面色看来却并不欢愉。

一个女孩子忍不住问道:“这酒菜不合你们的口味?”

张沧澜和种无忌双双摇头。

另一个女孩子道:“是我们让你们觉得讨厌了么?”

张沧澜和种无忌又摇头。

第三个女孩子娇笑着道:“那为了什么你们会这样不开心?”

种无忌道:“因为,我们有心事。”

第四个女孩子好奇的道:“什么心事?”

种无忌道:“一会见到朱四爷,我们不知怎样才能将话说得婉转一些。”

第一个女孩子道:“他要你们替他办事?”

种无忌道:“你是怎么知道的哦?”

女孩子微微笑道:“他请人喝酒大都是这个原因。”

种无忌“哦”一声。

女孩子看了看张沧澜,接道:“难道你们还不肯答应?”

张沧澜颔首道:“所以我们才担心,他这样待我们,一开口就断然拒绝实在有些过意不去。”

女孩子笑笑,正想说什么,更鼓声已遥遥传来。

二更,二更已近。

张沧澜听着更鼓,脱口道:“他约我初更见面,现在都已经二更了,怎么仍不见人来?”

四个女孩子都没有作声,一个用筷夹起块红烧肉,送到张沧澜唇边,一个捧起酒壶,替种无忌添上美酒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的目光忽然落在桌上。

一桌上的几式小菜都是去得七七八八。

这两个人本来不大懂得客气,美酒佳肴当前,他们更就向来都不会客气了。

可是三个人的酒菜,他们两个人随随便便就吃掉了七七八八,而且非独可以吃下去,就将那剩下的三三二二也吃光了似乎亦不成问题,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奇怪。

种无忌随口问道:“这好像只是两个人的酒菜哟。”

四个女孩子相顾一眼,其中一个笑了笑道:“你们是两个人,当然就只准备你们两个人的酒菜了。”

另一个接道:“朱四爷来时,他的一份自有人送上。”

张沧澜和种无忌都不满意这个解释。

朱四爷与他们相约在初更会面,如果朱四爷这样吩咐下来,即使只到了两个人,送上来的也应该是三个人的酒菜。

除非朱四爷根本没有这样吩咐。

张沧澜霍地起身,左右手暴展,一把抄住了两个女孩子的胸襟拉到身旁,笑问道:“朱四爷到底叫你们准备多少人的酒菜?”

他虽然笑问,两个女孩子已给他这个举动吓得花容失色。

酒壶筷子齐落地,两个女孩子樱唇不住在颤动,一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
张沧澜追问道:“是不是只准备两个人的酒菜。”

两个女孩子仍无话说。

张沧澜双手用力,两个女孩子弱柳一样在他手中摇摆,他还未将她们举起,其中的一个已昏倒在他的臂弯之中。

张沧澜停下手,瞪着那并未昏倒的女孩子,道:“你来说,是不是?”

那个女孩子赶紧点头,颤声道:“是。”

张沧澜接问道:“此外他还有什么吩咐?”

那个女孩子嗫嚅着道:“他叫我们尽可能将你们留在这里。”

张沧澜道:“他自己到什么地方去了?”

女孩子摇头道:“不知道。”

张沧澜和种无忌相信这是实话。

张沧澜将那两个女孩子放下。

昏倒的那个女孩,倒在桌上,清醒的一个反而坐到地上,似吓的双脚发软,站都站不稳了。

“老狐狸到底去了什么地方?”种无忌摸摸下巴,喃喃自语。

张沧澜突然挥手,手中的酒杯脱手飞出,叮当的碎裂在一条柱上。

他的人跟着蹿出了六角亭。

种无忌蹿得似乎也并不比他慢多少。

看样子他们似乎已猜到朱四爷以美酒佳肴留他们在六角亭,以及朱四爷现在的去向了。

六角亭外,花径纵横。

西风满院,落英满径。

一踩上花径,张沧澜和种无忌的身子突然飞起。

十余道闪亮的寒芒擦着靴底从他们的脚下飞过。

张沧澜腰背一曲,身影马上落下,立时又是几道寒芒飞过了他的头顶上空。

种无忌身子陡然再度拔起,避过那几道寒芒,旋即落到张沧澜身畔。

他们若是人仍在半空,接来这几道寒芒很可能便打在他们的身上。

几乎同时,芭蕉叶翻,四个衣衫惨绿的中年人手按蕉叶,左右从芭蕉树后走出,拦住张沧澜和种无忌的去路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冷冷的盯着他们。

张沧澜道:“你们都是朱四爷的手下?”

四个中年人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,似乎衣衫一样惨绿的四张脸庞,木无表情。

张沧澜冷笑一声,道:“你们四个是聋子呢,还是哑巴?”

左面第一个中年人冷应道:“六角亭上早已给你们准备了酒菜,为什么你们不好好的坐在里面享用?”

右面第二个中年人接口道:“如果你们认为不够热闹,我们可以坐进去陪你们的。”

他们既不是聋子,也不是哑巴,语声比张沧澜和种无忌更冷。

张沧澜道:“我们已经享用过了。”

左面第二个中年人往亭中瞟一眼,道:“还有些剩肴,你们何必这样浪费。”

张沧澜道:“剩的我们请你们享用,还有那四位姑娘,我们也请来陪你们。”

左面的第一个中年人淡笑道:“你倒也懂得慷他人之慨。”

右面的第二个中年人旋即道:“只可惜我们早已塞饱肚子,我们也不想陪,只想伴着你们。”

种无忌冷笑道:“照此说来,你们岂非就变了我们的四个跟班了么?”

左面第一个人笑着道:“只要有钱赚,跟班不怕做。”

种无忌道:“你们好像还不知道我们都是穷光蛋,根本就请不起跟班。”

右面第二个人道:“钱银方面你尽管放心,朱四爷已经替你们付过了。”

“你们原来也不是朱四爷的手下。”张沧澜不由的沉吟起来,道:“这只老狐狸自己手下不用,一再花钱找人来,莫非要保留实力对付王大娘?”

他霍地一招手,道:“我们现在要到外面走一趟,你们都跟我们来吧。”

他说的响亮,四个中年人却动也不动,左面第二个人冷笑一声,道:“你们坐在六角亭里面的话,我们就是你们的跟班,一出了亭子,可就不是了。”

种无忌道:“出了那个六角亭,你们就变成什么了?”

右面第二个人冷冷的道:“要命的杀手。”

张沧澜道:“杀手?要命?要谁的命?”

左面第一个人道:“当然是你们的。”

种无忌道:“如果回六角亭去坐下,你们就不要我们的命了么?”

四个中年人一齐点头。

张沧澜叹了一口气,道:“只可惜,我们现在非要出走一趟不可。”

左面第二个中年人同样叹了一口气,道:“你们一定要找死,我们也没有办法。”

右面的那两个亦同时叹道:“我们早就应该看出,朱四爷的银子,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赚到手的。”

叹息声中,四个中年人的左右手都多出了一支短剑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看在眼内。

种无忌突然笑了起来:“你们也是用剑的?”

左面第一个中年人奇怪地道:“我们用剑,又有何不妥?”

种无忌道:“我只是觉得太过于巧合,朱四爷应该还没有机会看见我们的出手,怎么偏偏找来四个用剑的人来对付我们?”

右面第一个中年人好奇的问道:“你们也是用剑?”

“比你们所用的还长。”张沧澜的忘情剑已在手,较之那两个中年人所用的果然还长上两尺。

四个中年人的面色不觉微变。

一寸长,一寸强,兵器用到那么长的人,他的武功如不是极好,一定就悍不畏死。

这两种人,无论哪一种都不容易对付。

左面第二个中年人不由又叹了一口气,道:“朱四爷的银子果然难嫌得很。”

右面第一个中年人应声笑道:“现在,我只希望,他们的武功并不太高。”

左面第一个人道:“用那种长剑的人武功若是不好,就一定随时准备拼命。”

右面第二个人笑应道:“那倒不要紧,我们兄弟岂非亦随时都准备与对手拼一个死活?”

左面两个人立时笑了起来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似乎就笑不出来。

这次他们同时叹了一口气。

朱四爷未免为他们设想得太过周到,非独替他们找来了四个用剑的对手,而且都是不要命的角色。

他们很想知道,这四个人是不是真的敢拼命。

这四个人证明给他们看了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举步,才一步跨出,四个中年人的身子便飞起,怒雕一样向他们飞扑而来。

两柄剑左右刺向张沧澜的要害,他们本身的要害都完全不顾。

另外两柄则刺向种无忌。

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。

他们跟张沧澜、种无忌简直就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弟子。

碰上这种不要命的对手,张沧澜和种无忌不拼命也不成。

张沧澜的身子亦飞起,箭一样射向左面那两个中年人。

的确箭一样迅速。

那两个中年人身子凌空未下,张沧澜的忘情剑便射入了他腹中。

一声厉吼凌空暴响,那个中年人平刺而出的剑陡转,倒插而下。

他只求杀敌,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。

只可惜,他虽然敢拼命,反应却不够敏捷,剑还未刺下,忘情剑已刺入了他的小腹。

剑直没入柄,剑锷撞在他的小腹之上。

那一撞之力亦是不小,他整个身子飒地倒飞,剑锋从他的小腹退出,张沧澜的人亦因那一撞而倒退,直泻落地。

那柄剑几乎同时从张沧澜的肩头刺过。

在张沧澜射向左面的那一个中年人之时,那第二个中年人的身子已凌空扭转,飞鱼般追逐。

若不是那一撞之力恰到好处,张沧澜这一拼,一条命最少已拼掉一半。

他着地身影又展,斜刺里飘飞。

那第二个中年人的身子凌空,竟还能再一次扭转,一柄剑,一变再变,往张沧澜的当头刺下。

张沧澜的身影,却已飘去,仿佛就早知有此一着。

飘去又飘回,那个中年人剑刺落空,身影便落地,才落地,张沧澜已在他身旁。

他耳听风声,来不及回头,右手的剑就从左胁下刺出,整个身子就势猛打了一个旋子,剑随着这一旋,闪电般刺了出去。

张沧澜的忘情剑即使已刺在他的要害之上,那第二个人剑也应该有一剑刺入张沧澜的胸膛。

张沧澜却没有用剑,他用脚,偏身一脚踢向那个中年人的腰腹。

那第二个中年人的两剑立时又刺空,人却被张沧澜那一脚踢的飞上了半空,飞坠在一棵芭蕉树上。

整棵芭蕉树都给压塌,他的人夹在芭蕉叶中,动也不一动。

一柄剑,正插在他的心脏之上,是他自己的剑。

他落在芭蕉树上之时,剑也不知是否因为蕉叶影响竟刺入了自己的心脏。

张沧澜软剑出手,只几个回合,就解决了右面两个中年人。

看来,这次他又捏到了软柿子啦。

不怕死的人固然少,敢拼命的人也不多,这四个杀手,无疑都敢拼命。

只可惜,他们所遇上的对手,除了敢拼命之外,那一身本领,更是在他们之上。

胜负也就决定在这里。

这种情况下,胜负往往只有一种结果,非生则死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没有理会是否有另外一种结果,两脚将那三个中年人踢开便又动身。

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拦。

他们身形飞快越过墙头,穿过小巷,走上长街。

长街寂寥。

西风吹起了沙土,一种难言的肃杀充斥长街。

三更,三更时分。

淡月疏星,点点流萤。

长街上只有流萤耀光,没有灯光。

这两天,一入夜,这地方就变了鬼域一样,本来热闹的长街似乎就只有不着影迹的鬼魂在徘徊。

今夜的星光,恍如鬼灯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游魂也似,飘过了长街,飘入了长街另一边的另一条巷子。

巷子的尽头,就是王大娘那座庄院的所在。

星光也飞在巷中,还未出巷子,星光已暗淡。

巷口有灯光,明亮的灯光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才走到一半便又收住脚步,腰背往墙壁上一贴,壁虎般游上了瓦面。

庄院的围墙高达三丈许,张沧澜和种无忌虽已在瓦面,仍不能看到庄内的情景,只看到迷蒙的光影从墙上散发出来。

庄门外的情形,他们却看得清楚。

风檐下挂着两盏风灯,庄门的两旁,烧起了两堆火。

灯光照耀下,门附近如白昼。

八个白衣大汉手握锋刀站在篝火的旁边。

刀光火光中闪亮,那八个白衣大汉的眼瞳亦刀般闪亮,监视着门外。

门大开,门内,灯火通明。

日间神秘阴森的庄院,一到了晚上,难道就是这个样子?

张沧澜不知道,种无忌也不知道。

他们只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妙。

那八个白衣大汉根本不像庄院的守卫。

他们翻过屋脊,穿过瓦面,又跃过瓦面,绕向庄院的后面。

灯光由明亮而暗淡,到了庄院的后面,在瓦面上亦只见庄院前面的上空,淡淡的浮着光气。

下了瓦面,就更是完全不觉庄内有灯火。

这庄院占地实在太广。

灯光显然集中在庄前,庄后是一片的阴森黑暗。

暗淡的星光月色,依稀照亮了庄后那铁门。

张沧澜半边面紧贴在门上,倾耳细听。

门内一片的静寂。

他的手旁移,按住了铁门上的匙孔,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了那大小两柄钥匙。

只凭手上的触觉,他已知道该用大的那柄钥匙,他只希望那的确是铁门的钥匙。

他并没有失望。

那柄钥匙非但轻易就塞入匙孔,还可以扭转,咯一声转了一圈。

种无忌伸手一推。

铁门动也不动。

张沧澜下意识再转手中的钥匙。

钥匙已不能再转动。

铁门后莫非还有铁门?

张沧澜虽是这样怀疑,并未就此死心。

他抽出钥匙,放回怀中,双手按上铁门,渐运内力推去。

这一次,铁门居然给他们缓缓的推了开来。

门后,并没有铁门,但折扇铁门厚逾半尺,重逾千斤。

推开两尺,张沧澜和种无忌觉得就像是一口气爬过四五座大山一般。

他们随即放下双手,两尺空隙已够他门通过有余。

铁门内一片黑暗,一片静寂,黑暗如墨,静寂如死。

难不成这就是地狱之门?

张沧澜一手插腰,种无忌一手搁在门上,眼睁的老大,虎视眈眈的瞪着门内那一片黑暗。

他们并不怕黑,可是,门内实在太静。

太静的地方,往往就会令人生出恐怖的感觉,何况,静中仿佛又潜伏着危机。

但即使这门后真的是一个地狱,他们也要闯一闯的了。

不要命的人,又怎会怕入地狱?

他们对视一眼,同时摸摸鼻子,两个身子倏的像花炮一样射入了门内。

这一射非常突然,势力更迅速,门后就算有几把刀在等着,也不及砍在他们的身上了。

没有刀,什么兵器也没有,门后根本没有任何的埋伏,两丈外却有一个大荷塘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这一射,又何止两丈,不跌入荷塘才怪。

噗通的一声,他们一头直冲入荷塘之内。

水很冷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本已有两分醉意,给这水一浸,两个人完全清醒过来。

幸好,荷塘的水并不深,张沧澜的头才入水,一只脚已踩上了实地。

种无忌也是一挺身子,双脚在塘底站稳,头就已露出了水面。

周围都是旋将绽放的荷花,荷叶田田,重重叠叠的盖住了整个荷塘。

星月照不到水面,荷塘的四面更植满了树木,再加上高墙三丈,月在高墙之外,整个荷塘就裹在黑暗之中。

张沧澜眯起了眼瞳,一直到眼瞳习惯了这种黑暗,才放目打量当前环境。

种无忌的头刚偏往左边,一大滴湿腻腻的东西就涌到他面上。

那绝不是水珠给人的感受。

种无忌下意识伸手抹去,着手是黏液的感觉,他还未将那只手移近眼前,已嗅到血腥。

“血!”他霍地抬头,立时看见一只手从头上的一块荷叶上伸出。

手的五指勾曲,指缝间凝着血,只是腕以下的一截伸出荷叶之外。

手完全僵硬,这只手的主人,似乎并不像活人。

荷叶并不大,无论是死人抑或活人,应该都没有可能置身其上。

这只手的主人如果不是死人,轻功一定很不错,如果是死人,他的身子只怕没有几斤重。

种无忌伸手抓向那只手。

他只想先弄清楚这只手到底是死人的手还是活人的手。

冰冷的手,没有丝毫温暖。

手指才沾上,那只手就从荷叶上掉下,掉入张沧澜面前的水里。

一只断手!

张沧澜和种无忌立时觉得如同浸身冰水之中。

他们双手捧起了满满的一兜水,胡乱往面上抹下,涉水赶紧奔往塘边。

断手的主人也正在塘边的一棵树下,雪白的衣衫染满鲜血,一把刺目般的弯刀嵌在他的心胸上。

这种刀,张沧澜和种无忌并不陌生。

——魔刀。

刀锋入了白衣人的心胸,刀柄握在一个黑衣人的手上。

高高瘦瘦的黑衣人,那一身装束与那一次王大娘派去杀张沧澜和种无忌的刺客一模一样。

黑衣人亦已倒在地上,他右手紧握魔刀,左手反扼住了另一个白衣人的咽喉。

手指深陷在肌肉之内,那个白衣人的咽喉已被他扼断,可是白衣人手中的锋刀亦已砍入了他的后心。

在他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白衣人,半边身子鲜血湿透。

黑衣人力杀三人,自己亦死在其中一人的刀锋之下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呆呆的望着地上四具尸体,满脸困惑。

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?

朱四爷与王大娘莫非已经拼上了?

庄院中已没有搏斗声,八个白衣人守在庄院的大门外,这一战显然已经结束,白衣人一方已经控制了整个庄院?

白衣人如果是朱四爷的手下,这一战朱四爷无疑已经取得胜利。

如果是相反的情况呢?

张沧澜和种无忌呆了一会,不由自主的举步走前去。

花树假山交错,小径纵横,迷蒙夜色中,简直八阵图也似。

他们用大的那柄钥匙,打开铁门之时,本来打算先去地图上所画的那幢打了红色交叉,旁边还写上吸血饿鬼四个字的小楼。

可是,冲入了池塘给那条断臂一惊,再看到那些尸体,他们就只想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现在他们更连方向都摸不清,想找到那幢小楼,更是难上加难。

走不了一会,他又见到了几具尸体,倒在花丛中。

尸体中只有一个黑衣人,一身衣服浴血碎裂。

再前不远,又是尸体。

这一战何等惨烈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的脚步不由加快。

风在吹。

今夜风更急。

风吹送血腥。

整座庄院就像是浸在血中的一般。

院中的春虫似都被血噎住了咽喉。

没有虫声,只有风吹落叶,萧萧声响。

春声更萧瑟,更苍凉。

春叶一片片,萧萧曲槛前,飘飘石阶边。

白玉般的三重石阶尽处,是一座大堂。

大堂中灯火通明,光如白昼。

几个白衣大汉一手掌灯,一手握刀,逡巡在大堂门外。

雪白的衣衫之上鲜血斑驳,刀与灯辉映,刀光中闪着血光。

他们的眼瞳亦仿如噬血,四下搜索,似乎意犹未尽。

他们并没有发现张沧澜和种无忌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往灯光盛处走来,这里正是灯光最盛之处。

他们的身躯轻捷如狸猫,花丛中穿插,绕过大堂的侧面,看准了机会,窜近大堂廊外,一条柱边,那些白衣大汉回到这边之时,他们的人已在瓦面之上。

他们用剑小心翼翼的撬开了一块瓦片。

往下一望,并不怎样的光亮。

瓦面的下面还有一层承尘,通花的承尘。

灯光到了承尘已微弱,穿过花孔后更淡。

张沧澜和种无忌继续将瓦片撬开。

每一块瓦片他都一旁小心放好,只因为一掉下去,一定惊动下面的人。

到了瓦面的开口足够进入,他们的人就如游鱼一样滑下。

他们尽量将身子放轻,双手在前头,试过了,整个身子才放尽。

一些声响也没有,他们已很小心。

那些承尘竟也承得住他们的身子。

他们伏在承尘之上,眼从花孔中望下,整个大堂都几乎尽入眼帘。

名副其实,那的确是一个大堂。

堂中的陈设有如王侯府邸,灯光照耀下更是华丽。

每一样东西,居然都还很完整。

朱四爷的整个身子,看来也仍然很完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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